港片式微是“专业精神”的没落

点击图片进入>>>《黄金时代》夺5奖成金像奖大赢家

　　还好有《黄金时代》，因为有了《黄金时代》，本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一下子高级了起来。《黄金时代》独得五项大奖，分别是：最佳电影、最佳导演、最佳摄影、最佳美术指导和最佳服装造型设计。只能用四个字形容：实至名归。

　　在发表获奖感言时，《黄金时代》导演许鞍华提到，感谢投资方对这部电影的资助。投资方说，虽然这部电影投资不小，但绝对是值得的。确实应该感谢投资，因为这摆明是一部投资巨大又不会赚钱的电影。主演汤唯则说，电影只拍了三个月，她觉得太短了，拍上几年才好——这在目前这种利润至上的电影工业里，是天方夜谭。而颁奖礼主持人却说，希望有更多的新电影人也能获得资助。

　　这是个有趣的现象—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电影成了金钱至上的游戏，彷佛没有钱，你就别来玩——虽然每个人嘴巴上还是跟你谈梦想云云。

　　当然，和文学、绘画、音乐、舞蹈等等相比，电影从来都是最贵。钱，固然是重要的。然而，寸功未立的年轻人，凭什么也开始要求资助了呢？年轻人拍不起电影，常常怪政府在各方面的政策不给力。那么我们不妨想想看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难道政府给蓬勃发展的港台电影，就有资金、政策方面的优惠了吗？

　　我不禁想起，有次和台湾电影界前辈吴念真谈话，老人家就非常不赞成资助年轻人。他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拍电影，说是为了资金跑去跟黑社会谈判借高利贷。如果真的是为理想，一切后果就要自负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人需要为你的理想买单的。老人家说，如今富裕了，政府有能力资助电影，但那也该资助已经成名的导演，而不是年轻人，因为成名导演有足够影响力，保证资助是值得的——年轻人应该先证明自己有实力，配得起这些资源，再向别人伸手。然后，老先生反问了一句：“你告诉我，凭什么电影理想就特别伟大？”是的，今天的年轻创作者太傲娇。这不是香港独有的现象，至少在两岸三地是通病。

　　香港电影金像奖有个特别奖项，从1990年设立至今，叫做“专业精神奖”，今年颁给了从事幕后工作数十年的李坤龙。这些年常听人分析香港电影式微的原因，其实“专业精神”的没落，或许才是罪魁祸首。什么是专业精神？举例来说，金像奖还有个固定环节，就是缅怀过去一年去世的电影工作者。令人感动的是，受到缅怀的不仅是演员、导演、编剧，甚至还包括木工、漆工……这样平凡的电影工作者。但是可以想见，他们必是从事了一辈子这份工作，兢兢业业，才有资格获得缅怀——用工匠精神对待自己的工作，这，就是专业精神。

　　香港由于特别的环境——地小人少——导致电影工业出现有趣的局面，那就是，香港电影从来都是靠出口为主的，本地市场根本不足以养活电影工业。什么美国、加拿大、澳洲、台湾、日本、韩国、马来西亚……总之，整个上世纪九十年代，无论有华人还是没有华人的地方，全都在看香港电影。所以，香港以电影灵活、高效、多产著称。但是，支撑这一切的背后，就是每个人的专业付出。大家术业有专攻，在一起寻找“最大公约数”——时代变了，现如今越来越少人觉得专业精神重要，越来越多人喜欢卖弄低劣的把戏，贩卖小聪明。

　　而当专业精神不复存在，香港的电影生态又会出现什么怪现状呢？那就是，无数人为香港拍不出好电影找各种各样借口与托辞。有人说没有创作自由，有人说没钱，有人说没有了本土性……总而言之，一切理由都是从外面来的。

　　又想起，去年曾经和这次凭《窃听风云3》获得最佳编剧的庄文强谈话。他说，香港电影的问题，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别的，而是电影的故事本身好不好看。这话说得很对。近年有些香港电影，明明是低俗的烂片，却被冠以“本土”之名。一些导演和演员，骑劫了“本土”两个字，将这个概念作狭隘化理解。仿佛只要在本港以外地区无法上映，就是“本土”。然后，这样的概念炒作在香港会赢得一些票房。但是，香港电影难道不更是被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害惨了吗？

　　所幸，香港还是有一些认认真真做电影、诚心诚意希望香港电影好的电影人，不断挑战自我，愿意尝试新的领域，为香港电影注入新的活力——刘青云就是这样的人。今年他第二次获封影帝，获奖后他对媒体宣布，接下来有全新计划——要拍动画片！这是个让人喜出望外的消息，因为“香港电影”四个字，似乎很少和动画片扯上关系。（最有名的是麦兜？）但是，刘青云拍出来的动画片会是什么样的？是否更适合成年人观看？难道要拍动画版《大时代》？

　　香港电影之痛，在于后继无人。虽然我们也看到一些年轻导演、演员出现，但目前这种“众星拱月”（发现一个好苗子就所有人都捧杀）的局面，真的有利于年轻人的发展吗？我们还需要用更多的时间观察。

　　香港电影还是有希望的，不过需要更加大胆和大刀阔斧的尝试。例如，解决资金问题未必一定需要找“金主”投资，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，众筹难道不是另一条生路吗？更何况，众筹的电影在全世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。假如在香港，全民都可以投入到电影制作中来，那么资金还是什么问题呢？

　　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，是属于敢于创新的年轻人的。总而言之，恰如《檀经》所说：“若自悟者，不假外求。”香港电影要摆脱困境，首先要反求诸己，而不是向“窗外”寻找失败的原因。香港电影有希望，期待明年的金像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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